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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国“剩(圣)女”
2011年11月22日
原作:利塔•虹•芬奇(Leta Hong Fincher)
翻译:fking86
上周和26岁新婚燕尔的大学毕业生李芳(化名)吃饭,她给我详细解释了她为什么急急忙忙就结了婚:
如果我现在还不结婚,至少一年到两年之内我还得再去约会。于是我就错过了最佳生育年龄,会变成个“剩女”。
中国的性别歧视词“剩女”泛指超过27岁的单身城市职业女性。中国政府一直在积极传播这个贬义词,警告女性,如果到30岁还不结婚,就将成为老处女。媒体大肆宣传,可颇具讽刺的是,中国的性别比例失衡已经导致成千上万的男性过剩,未来找不到新娘。
据国家媒体报道,2007年,中国教育部把“剩女”纳入其官方词库。2010年,中华全国妇女联合会和其他政府组织开展了一项全国性调查,覆盖31个省市的30,000余人。他们的“剩女”研究成果受到中国官方媒体的反复宣传。
我粗略翻译了一篇为这一调查捧场的官方文章的部分摘录(不幸的是失去了中文双关语的丰富联想。)
文章题为“你属于哪一种‘剩’(圣)人?”第一种“剩女”年龄介乎25至27岁,被称作“剩(圣)斗士”,源于恶搞流行功夫片的片名。文章说,这些女性“仍然有勇气,为寻找人生伴侣而斗争。”
第二种是28至30岁的女性,又称“必剩(胜)客”,来自恶搞Pizza Hut的中文名称“必胜客”。文章说,这些女性的浪漫机会有限,因为她们的职业生涯“不允许她们花太多时间猎男人。”
最后一种是35岁以上的女性,称作“齐天大剩(圣)。”源于恶搞中国一个古老传说中猴王的名字。文章说,这些女性“有豪华公寓、私家车和公司,那她怎么成为‘剩女’的呢?”
调查结果一直被中国各媒体频繁转载,包括官方媒体新华社新闻网站11月11日的这篇报道:“中国的‘剩女’们,光棍节团结起来。”文章说,“接受调查的男性超过90%表示,女性应该在27岁之前结婚,否则就容易变成‘剩女’。”他们给女性传达了这样一个信息:在这个国家,嫁人难于上青天,要想结婚就别太苛求男人。
令我特别不安的是,一家令人尊敬的美国报纸居然依样画葫芦,转载“剩女”调查的结果,丝毫没有质疑其性别歧视的性质,研究的根源,或者政府传播这一信息的动机。《纽约时报》4月份发表了一篇文章,根据中国的调查结果,描述中国的房地产泡沫,以及中国男人买房娶媳妇的压力。文章说,“最近的一项调查显示,超过 70%的单身女性说,除非未来的丈夫拥有一套房,否则就不嫁”,文章还提供了协助查阅该调查报告的链接,但丝毫没有提及调查报告中对“剩女”的大幅描述。相反,《纽约时报》津津乐道中国女性会如何不择手段,强迫男方在她答应结婚之前买房。
有这样虎视眈眈的女性环伺,有房的男性不得不使出浑身解数,排查那些贪婪和过于物质的女性。
文章还说,由于中国的性别比例失衡,多达2400万的男性到2020年可能终身打光棍:“婚姻竞争激烈,数据显示,女性占有主动权。”
中国人重男轻女,加上独生子女政策,女性胎儿堕胎数以千万计。但是,由此导致的性别比例失衡是否意味着女性真的在婚姻市场上占据上风呢?虽然有些女性就是冲着钱结婚的,但迄今为止,我还找不出证据能证明女性普遍利用其稀缺性来获取经济收益。恰恰相反,我的研究表明,中国女性基本上都错过了按说是有史以来最大的一次房产财富增值。据汇丰银行统计,2010年房产总价值超过了17万亿美元。许多女性无法享受暴增的房产财富,因为房屋价值虽然翻了好几番,但基本都登记在男方一人名下。中国的父母往往只给儿子买房,却不给女儿买房。而且,女性往往把她们所有的金融资产都交给自己的丈夫或男友,支持买房,房子却只登记在男方名下。
我认为,为什么有这么多受过教育的20多岁的女性结婚时做出违背自身经济利益的行为,一个关键原因就是她们对政府宣传的“剩女”传说信以为真。这些女性在人格和经济上过分妥协,害怕不妥协就永远找不到丈夫。
中国政府为什么会这样做呢?也许是因为中国领导人担心,数千万未婚男性无处发泄他们的挫折感,成为社会稳定的潜在威胁,于是他们想把“剩女”嫁出去,越多越好。优生学也许是另外一个考虑的因素。政府希望看到的是高学历的都市女性生儿育女,然而,在日本、台湾、新加坡、韩国和香港这些邻近的国家和地区,越来越多这样的女性拒绝婚姻。
迄今为止,中国政府促成婚姻的努力一直非常成功。李芳觉得自己还算幸运,因为她没有变成“剩女”。但从法律上讲,她和新婚丈夫共同居住的房子没有她的份儿;房子全部在丈夫名下。最近中国修订《婚姻法》,以谁的名义购买的房产就只属于谁。她和丈夫没有联名银行帐户,不知道丈夫的帐户里有多少钱。她刚刚失去了人力资源部经理的工作,因为公司不同意她请假度两个星期的蜜月。虽然她现在失业,但她没有向丈夫多要钱,她说,她还会继续用自己的储蓄来支付衣食行的开销。她听起来像“虎视眈眈的女人”吗?
终有一天,像她这样的中国女性会醒悟,所谓“剩女”的实质其实就是:面临严峻人口危机的政府导演媒体所宣传的性别歧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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